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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教模拟器同人】追猎(第一部分)

第一部分字数:4641

Exile中心,涉及盟友和Foe


1.

  研习历史的人都知道,真相有多重。它之所以复杂,不仅因为站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人会目睹不同的内容,还因为我们沉浸其中的世界本就存在无数讲不清道不明的巧合。就比如现在我手里拿着的这个盒子。它里面有一张令我熟悉的薄膜,这奇异的内容物为木材清澈的香气添了一股引人追寻的腥甜。

  我向后仰去,脊背完全放松在熊皮沙发的柔软中。此刻,我脚踩丝绒地毯,视线环绕房间里到处悬挂的暗红、深蓝色挂毯,这些有印花的厚布帘封印墙壁、书架、曾经有但后来被水泥石块填满的窗户、枪支、刀具。它们沉默的样子并不能如同掩盖弹孔和刀痕那样掩盖我的记忆和此时来自外部空间的信息:

  巴黎街上,梧桐树的清香和沙沙声好像已穿透墙壁,浸染了我所在的房间。它位于宅邸东北边角,应我的要求离大门最远,离有梧桐树的街道最近。要想见到我,首先需要穿越那条长长的、没有铺地毯的阴暗走廊。这方便我们敏锐的听觉在房子里如幽灵般回荡,寻找异己,捕捉门后从远处传来的一位清算人同僚匆忙的脚步声、更远的汇报、手在空中有所表达的挥舞、鞋跟在地上犹豫的摩擦。

  还有点时间。足够我打开盒子,鼻尖贴近内里,任凭轻柔的血肉像花瓣包裹花蕊那样吻住我的呼吸。刚刚犹豫的人走近了,立在门后,开始有保留地扣门。

  我放下盒子,盖好,双手从容地插在一起摆在膝盖上:“请进。”

  一位脸熟的小头目推开门,低着头把一封信放在矮桌上。我喜欢这张桌子,它是多年前我从俄国历经颠簸亲自搬回来的。一个神色阴郁,精神看起来不太正常的理发师把它卖给我。她是个飞蛾般神秘的女人,喜欢抽烟,讲德语时有很重的俄国口音。她现在成了俄国流亡者吗?

  他走出房间后,我的手才伸向信封。


2.

  秋冬交界的慕尼黑十分凉爽。街道萧索,足够我忆起巴黎。说来奇怪,很多次我路过这儿都感觉熟悉,可到头来在城市兜兜转转,又总会失去所有线索。也许是清算人特有的敏锐作祟,我始终觉得有人在街角观察我,或者更准确来说,这座城市在我眼里仿佛是活的,随时要将我吞噬。因此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回避在这里的任务,为此没少被人质疑是不是曾在这儿吃过亏。我保证:哪怕是大战时期,我也没被慕尼黑人骗过。我只是厌恶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走在熟悉而陌生的水面上,战战兢兢,漆黑模糊的潭水中随时可能伸出一只手把我拽下去,仿佛一场叫人下意识想要逃离的噩梦。

  可我还是通过梦境这一独特而不可控的渠道回到慕尼黑。我知道有些研究密教的学者会刻意追求所谓“梦中的世界”——一个叫漫宿的真实存在的领域——而不是普普通通漫无目的的梦的漂游。但我不是那种学徒,这方面我是个会做梦的普通人,对他们说的东西一知半解,因此从来没正式接触过漫宿,而只是混沌地在我去过或者还没去过的城市中飘荡,威尼斯,慕尼黑,克拉科夫,阿维尼翁,西的黎波里(听说这是我母亲的家乡)。我仿佛在利用梦境经历别人的人生,或者是观察另一个我的记忆。

  梦里我还是我,但却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我。那个我每次都在大街小巷之间逃窜,被清算人同僚追杀。醒来我是男性,梦中我是女性。现实我是清算人头目中最坚定强悍的一员,梦里我无家可归是背叛巴黎清算人总部的流亡者。实际上我没有认识那么多乐意帮助我反叛清算人团体的伙伴(或者说叛徒),梦境却告诉我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我们做了平等的人情交换。那一连串珍珠项链般和城市捆绑的人名有些我真的认识,有些我从未听说。也许就像那些学者说的一样,在另一重截然不同的历史中,我不仅是个女孩,还背叛了父亲盗窃了岁月,在他人帮助下四处流窜。

  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我为什么要背叛组织?为什么梦里我永远照不到镜子?


3.

  梦境以“我”走进一家杂货铺,买了一点儿小吃作结。在我购物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德国人就在门外警戒,旁边有一辆我们租来的车。车上还坐了另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都在替我把风。但我醒来马上就明白自己完全不认识他们。

  我开始收拾行李,并给巴黎传了信,告诉父亲,我准备去慕尼黑处理点私人事务。他懒得管这种小事,也不关心我去哪工作,只在乎我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能按时完成工作,不给他丢脸。每年我都给他寄圣诞贺卡和礼物,如果我刚好在巴黎我会亲自把礼物送去。父亲指间夹着烟,坐在我对面,几乎看都没看我一眼。粘稠寂静的雾气填满了整个房间。我站在他面前,拿着礼物,感觉自己像学生见到最严厉的老师一样,心脏怦怦乱跳,小腿颤个不停。直到他用右手食指点了点桌面,意思是“放在这儿吧”,我才如获大赦放下东西,恭恭敬敬地汇报工作情况,告别,然后逃离他不耐烦的香烟烟雾,在走出房间半小时后恢复平静。

  所以是其他人向我保证那块区域的负责人会派车来接我时,我松了口气。他们还根据我提供的画片替我查清那条有杂货铺的街道叫什么名字。我梦一醒来就开始画画,画得十分贴近梦中所见。他们拿到小画片都吃了一惊,我还记得那个德国分部来的下属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曾经去过慕尼黑。是的,我骄傲地回答她。我没有说,其实我是在梦中到访那座城市的。在去慕尼黑的火车上我突然想起按照那些人的说法:不是所有有美术天赋的人都能成为优秀的秘史学徒,但所有秘史学徒都是绘画上的天才。我没了解过他们的秘密,但画得很好。很好。我只给了他们绘有街景那一张小画,梦里几人模糊的肖像还有那辆车的速写我折起来像保存珍藏的老照片一样把它塞到了口袋里。


4.

  我靠在车后座上,情不自禁陷入对梦的追索,也沉入我遥远的童年。某个瞬间,我确信,自己曾有一刻也像现在这样,隔着车窗懵懂打量街上向后倒退的栗子树和行人——也许它发生在巴黎,或者另一座有林荫的城市,却必定停滞于我尚且不谙世事的孩童年代——一切都是金色的,我不得不抱紧大得可怕的金属糖果盒,感受盒中象棋棋子的重量和它们永不停歇的颠簸。驾驶位坐着谁呢?不对,并不存在什么驾驶位,我们是在火车上。到底是在火车还是汽车上?我一直怯生生搂着装满棋子的糖果盒,偶尔鼓起勇气偷瞄一眼身侧闭目养神的父亲。火车启动了,窗外景色伴随汽笛鸣叫开始倒退,和此刻我眼中的街景融合为一。

  蓄小胡子的司机趁机从倒后镜观察我,他的视线腼腆而狡猾,于是我用德语问他:“你参加过大战,对吧?应该跟我年纪差不多。还没超过一百岁。”

  他回答是的,并依次细数了自己参加的场场战役,时不时利用反光看我的眼睛。

  发动机有节奏地嗡嗡作响。司机面容年轻极了,和我一样因为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岁月和假护照所以像个二十来岁、对生活残酷一无所知的青年。

  看到我露出微笑,他也天真地笑了。我们不再说话,我重新把脸转向窗外的街道。

  可是大战才过去多久啊。现实的我和梦中的我看到了相同的慕尼黑,心中却闪过截然不同的情绪——那时我想到的应该是——我想不起来,我应该说什么来着?我究竟是在火车还是汽车上?

  火车嘹亮的汽笛声划破黑夜,天空一下子成了拉开帷幕的舞台,身为演员的耀眼群星向我所在的列车眨眼,月亮因为发红的云层开始流血。农田、村庄、入睡的森林在视野中飞快倒退。一个女孩子倚着我睡着了。我右胳膊搭在她放松的肩膀上,左胳膊缠了绷带吊在脖子下,新伤包着旧伤,两者都在缓缓愈合。桌上放着一张西班牙语报纸,我看了一眼,是1926年,和现实中一样。上面印了些我毫无兴趣的内容,因为我们当下要紧的只有一件事:逃命!逃命!逃去天涯海角!逃到亚洲!逃到非洲!逃到世界的南半球!一个眨眼的工夫,仿佛是回应我不安的心跳,窗外飘起了小雪。我用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女声向桌对面正在看报的陌生人提问:“下雪了。咱们离目的地还有多久?”

  他放下报纸,眨了眨眼睛回答:“亲爱的EXILE,我不知道。我不知道,EXILE。”

  “我认识你吗?”我继续问。

  陌生人挑眉:“你又开始了。”

  “她是谁?”我瞥了一眼右侧酣睡的女人。她很年轻,二十来岁,比我小太多,我叫她女孩可能更妥帖一些。

  “我是乔吉奥,她是米蕾娅。”乔吉奥的西班牙语标准得无可挑剔。

  “咱们是在火车上还是汽车上?”我继续问。

  他像镜子一样复述我的话,同我开玩笑:“亲爱的EXILE,亲爱的流亡者,咱们到底是在火车上还是汽车上?”

  我究竟在哪儿?我还活着吗?


5.

  我的父亲一直是清算人组织中最神秘的话题。如果把整个组织看成塔形结构,那么他无疑是塔尖最惹眼的存在,有权威统领所有小头目。可其实我们都对他知之甚少,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活了多少岁,是哪个时代的人,从哪学会的和昕旦做生意,又怎样学了那一手武艺。他是不是还和那位掌管战争谋略之艺术的刃相司辰有关系?关于这些有很多疑团似的猜想,有人说他和掌管刃属性的司辰做生意,也有人说是大量的岁月让他变得无所不能。

  说到底,他其实和我一样,都算是人类。但我们确实体质比其他人要好上许多。也许我们家族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说不定。我曾模糊听人提起我还有个当女巫的姐妹,她没有影子,可能在意大利住过一段时间。如果我想找到她,虽然要费一番工夫,但早晚我们都会见面的。听说她母亲姓加尔米耶。

  关于父亲的谜团太多。就算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也只比其他人更清楚怎样彻底惹怒他罢了。

  或许还有一条,我知道他姓杜弗尔。我那个亲姐妹,也许在被称作“特蕾莎•加尔米耶”之外,还有个名字“特蕾莎•杜弗尔”。

  出于某种隐约的敬畏以及安全考量,出门我从不敢自称“杜弗尔先生”或者“小杜弗尔”。在外我都是用化名行事,一座城市一个名字。但在最近一年开始做梦之后,我照抄了梦里“我”的行为,没再经常改名字,而持续用这个新名字称呼自己:

  “EXILE,流亡者。”

  清算人司机诧异地接受了我荒唐的自我介绍,并开始用“流亡者先生”这样的话同我打趣。

  我开始抽烟,闭上眼,感觉自己似乎还在梦里的火车上。我在司机含着戏谑的语调中感到了同梦中人合二为一的宁静。


6.

  司机开车时同我以前认识的意大利客户一样健谈。我们从德国现状说起,接着聊到战争,战争前各国在海外的势力范围和国际纷争,最后绕到我们的生意,是的,因为社会动荡,和军火商人一样我们的生意比以前更好做,买家更多了。

  军火商人。

  我的脑袋因为此刻抓住了梦境隐蔽的一角线索而绽放出令人心颤的纯白。我的思维像被蛛网缠住的昆虫一样开始恐慌挣扎:

  秋天,一个死里逃生的残酷午后,某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在驾驶位开车,我、米蕾娅还有我们的德国朋友在后座昏昏欲睡。笑呵呵的军火商人乔吉奥坐在副驾位,时不时扭过头说个缓解压力的玩笑。很快我和女孩搂在一起睡着了。德国人和军火商先同时望了我们一眼,继而相视一笑。

  我还没睡熟呢。

  “到了。就是这里。”司机突然停车,我拉开门梦游般溜进杂货店,买了和梦中一模一样的东西,然后迈着同样虚浮的脚步踱出门口。时间正好,太阳在它该在的位置上,光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一切都这般不可思议的巧合。

  德国人望风的位置空着。司机摇下车窗,皱着眉头打量我,同时观察街道,我明白他眼神的意思:“您怎么突然想来这里?来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买吃的?”

  我隐秘地比了个严肃的手势,他脸色一白,赶忙拉上车窗。我上车后,车子启动驶向市中心一所大学。路上我俩谁都没说话。我和慕尼黑分部的负责人约好在大学侧门见面。

  负责人金色卷发的剪影在我脑子里闪个不停,我们很久没见了。假如我跟她说,自己有了个新代号:EXILE。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是我误入属于他人的故事,还是他人闯进了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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