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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教模拟器】红色,蓝色1-7

第一部分字数:8756

内含教主和扎迦利•韦克菲尔德警探的对手戏。

后续第二部分:红色,蓝色8-15 


1.我看见冬天的警探

  他们为我指出,街角那个穿深色大衣的男人就是斯宾塞离职后防剿局新派来调查我的猎人:扎迦利•韦克菲尔德。他和情报上一样,有着年青的身体和老成的思绪,气质萧索,像一颗仅被允许活在冬天的树。此时此刻,冷峻的警探正在寒冬街道上游荡,搜集对我不利的证据。他跟踪我到这条街,我则躲在温暖的咖啡馆中偷偷打量他,他太认真了,这反而很容易激发人联想到一片赤红中的蓝,或是一片蔚蓝中的红。我飞快喝完咖啡,结束和新信徒的谈话,我还有急事,明天会有人到你家给你递纸条说明我们下次会面的时间和地点,教主,您要走了吗,是的,现在就离开,于是我放下杯子,卷起报纸,对新人点点头后便在咖啡馆老板和服务生的熟视无睹中穿出后门遛进巷子,几个转弯甩掉可能跟踪我的所有人,回书店去了。


2.扎迦利接管斯宾塞的工作

  在扎迦利之前,是现已离职的斯宾塞•霍布森负责调查这个嫌疑对象。扎迦利肯定,自己的前同事依然在首都徘徊。因为在离职当天,在斯宾塞整理书桌时,他注意到了他眼睛里灵动满溢的光,像镜中深夜的灯塔,也像他们曾经追捕过的嫌犯。

  被墨染出朵朵乌云的报告册,到处乱丢的笔盖失踪的钢笔,胡乱团起的纸团,什么玩意都往里塞的笔筒,这就是斯宾塞办公桌的模样。那天韦克菲尔德警官第一次见识到它原本的清洁干净,大开眼界。他从没见过,因为早在他因为展现出天赋而被调到这个部门之前斯宾塞就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午觉,用易经算卦了。他还记得那个周折新奇,却看起来十分不靠谱的卦象的诞生过程:斯宾塞在桌面排出几十根楼门口薅来的草或小树纸,然后把它们来来回回分成两堆,夹在手指里计算之后抛出去一些,最后得到一个确定的阴爻或阳爻,反复多次。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接着就会抬头说,啊哈,并在报告册补上些十足十确切的情报。

  但这些都成了记忆。他对他说:“扎迦利,再见。”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警局。

  部长康妮•李向大门摇摇头后端着咖啡杯回了档案室;娜塔莉娅•龙依然在午休阅读她那些历史学材料,不时叹气;道格拉斯今天没有抽烟,只是面色阴沉地办公看报。扎迦利•韦克菲尔德接过康妮递来的工作报告——斯宾塞离职前在忙的棘手案子现在交给他了——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看见了斯宾塞凌乱如麻的签名和这个案子的编号。他又翻了一页,空白,再翻一页,空白。再翻一下,有文字了:“姓名:不祥,性别:不祥。”韦克菲尔德警官面不改色看向其他诡异的半是探案记录半是生活日志的其他内容——

  “初九,潜龙勿用。今天就不去跟踪教主了,在办公室梳理线索。”扎迦利用铅笔在“教主”这个词底端描下一道轻浅的印记。“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我是不是应该去西南方寻找线索呢?”扎迦利犹豫着,没有在“西南”底下划线。“兑为泽。难道说这位教主其实是个女性?我不确定。”扎迦利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越到后面字迹越乱,甚至还有互相矛盾的地方,因此他花了一天时间才整理好那些情报,打开自己空白的新报告册,将整理在脑中的内容工整誊写上去:

  “姓名:不祥,暂记作‘教主’处理;性别:不祥,可能是女性(因为斯宾塞没有在后续推翻这个说法);年龄:25-28岁左右。”

  不幸中的万幸是斯宾塞搞清楚了她(暂称)的住址和她最常到访的莫兰书店。下个工作日早上扎迦利会申请兄弟部门协助,要来这两个地址的电话,但在此之前他会先去踩点,至少要去书店。警官把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伦敦地图贴在报告册第一页,在上面用铅笔圈出两个地址。他记住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今天回去就给斯宾塞打个电话,试试看能不能问来更多线索,哪怕康妮不愉悦地告诉他,斯宾塞压根什么都没搞清楚。可她还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办公室还有人,她现在就要抽烟了,我很疲倦,她看着扎迦利•韦克菲尔德,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与真诚,他的离职是很危险的事情,出于安全考虑,我甚至建议你不要再接触他,别去找他。

  在离开办公室前,扎迦利最后看了一眼斯宾塞空荡荡的桌子,同他一样毫不迟疑,却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思离开单位。


3.扎迦利穿越冰雪,抵达书店

  莫兰书店坐落在市中心一条格外不显眼的僻静巷子中。这是个防剿局和图书馆都有记录的从下午营业到晚上的私人书店。扎迦利决定晚上再处理它。于是上午按照计划,警官就守在教主住址附近,但他的视线从街头到街尾巡逻了一整个白天都没碰见任何可能是目标的对象。他坐在街对面一家咖啡馆的露天小桌旁,桌上摆着咖啡和三明治,一边看报一边观察那栋似乎在秋冬交界的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房子。他将自己白天的一无所获归结为斯宾塞模糊不清的调查报告,没有照片就算了,这上面甚至连外貌描述都没有,只记录了每个星期六星期日那个人都有很大概率从这里步行去莫兰书店,然后再提着一堆书回住所去。扎迦利握着逐渐冷去的咖啡杯,心中生出一丝不安,也许斯宾塞是对的,只是那个人今天出门得早,或者她今天不打算出去而是明天去书店。但我要在此说明警官的两个猜测都是错误的,维克多和罗斯为我作证,当时我既不在家里也不在书店,而是在地下拍卖行浏览今天晚上的拍品和下周下下周的拍品。警官完全走错了方向。

  威斯敏斯特钟声整点报时,扎迦利将报纸折到有地图的那一页,上面圈画了今天日程安排的目的地之二:莫兰书店。它离我家不远,于是扎迦利选择像我一样,不乘坐电车而是跟着电车轨道的方向往前走,穿越回转的街道与愤怒的罢工者,直至被思维拖向那条在深夜杀机四伏的月光小巷。但出乎意料的是,扎迦利•韦克菲尔德毫无顾忌地跟随电车穿越了面色不善的罢工人群,穿越了叫卖最后的报纸的十几岁青年,穿越了四分五裂的夕阳和紧随冷冽日光而来的纯白墙垛、阿拜多斯飞雪,穿越了我梦中才有的镜面森林以及林中群狼的围堵与苦楚。像我们一样这些他统统看得见,也承受得了不会因此发狂,所以渐深的夜色为我们揭露结局:扎迦利•韦克菲尔德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莫兰书店门口。我清楚,他现在完全肯定这所书店存在秘密,出入书店的我也确实值得进一步调查。

  但在遇见我的朋友莫兰小姐以前,他先在门口发现了自己同样警惕的同事娜塔莉娅•龙。


4.扎迦利遇见莫兰小姐

  让我们把娜塔莉娅•龙的事情放到星期一再说。龙向他点点头,很快消失在巷口。扎迦利推开书店玻璃门,挂在门把上的铃铛串发出一阵柔和的响声。店铺里很温暖,老板莫兰忙着自己的事情,在柜台后对一本书写写画画。电力充足的灯盏照亮了房间,也让女店主的轮廓更显尖锐。听到铃声,莫兰抬起头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扎迦利记住了她的长相和她的话:您自己逛一逛、看一看吧,随便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拿过来结账就好。

  至少我现在抓住了一条线索,这是扎迦利当时想的唯一一件事,他昨天给斯宾塞打电话,但怎样都打不通,明天他恐怕还需要去对方的住所一探究竟(但那真的是斯宾塞本人的电话或者本人的居住地址吗?)。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铺深处书本与书架组成的血盆大口,尽力不让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吱呀声影响到莫兰小姐。他竭力装作一位热衷书本的阅读爱好者。可话说回来,什么样的图书爱好者会在深夜造访书店呢?更何况,他人生严肃的存在和这个飘着松节油香味的温馨书店是那样格格不入。莫兰用讽刺的眼神打量扎迦利的背影,友善地提醒他:“如果您感兴趣的话,二楼还有一些书。两边的楼梯都可以上去。”她知道这是什么人,她已经受够了这种被便衣反复调查的日子。

  “这里哪些卖得最好?”不怎么逛书店的扎迦利竭尽所能让自己的语气靠近想象中的书店常客。他还想以后循着女店主打听更多情报。

  “那里有一个诺贝尔文学奖专题书架,”莫兰笑中的讽刺更甚,“吉卜林的《老虎!老虎!》卖得很好。”该死,他听不出自己生硬问话中那隐形的警督气质吗?在被调来防剿局之前,恐怕他的工作更残酷,更冷漠。莫兰把写好的字条夹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掏出一张印着布列塔尼海岸风景的明信片,仔细地为钢笔蘸墨。世界上有这么多无意义的纸质资料,可我没理由不爱它,没理由不爱伦敦,她写道,防剿局盯上了我,我那么爱这座城市,却不得不离开,放心,敏感的文字内容我早让朋友搬去凯尔伊苏姆了,杂物间的旧物你随便处理,卖了也行,留着也行。莫兰又补了一次墨,继续写道,我相信凭我们的默契,你会发掘我留给你的所有财产。

  书店很大,一宿的时间不够扎迦利检查完所有内容。想到莫兰大约就是龙现在的调查对象。他匆忙地拿了两本书,结账,在铃声中迎着晨光走出店铺。被冷空气包围的韦克菲尔德警官感到困惑,是他真的在这里消耗了一整晚的时间,还是这条巷子有自己流逝的节奏?

  直到扎迦利消失在视线里,莫兰才放心地写下最后一句话:某天,你会去凯尔伊苏姆,我们会再见的。最后她扯下那串叮叮咚咚的铃铛,把明信片,书,书店的钥匙,里间和夹层的钥匙一共三把绑在一起,接着关掉所有电灯,倚在柜台边沿耐心等待人群在日光鼎盛的时刻现身门外。

  几张熟面孔,几张生面孔。为首的内维尔向她微笑,他是教主的属下,莫兰认识他。内维尔天真地说:“教主昨天和今天都有急事,我们来帮你搬家。”


5.扎迦利无功而返

  扎迦利•韦克菲尔德没有回家,他在街上随便买了点食物,又要了一杯冒热气的苦咖啡,就着日光一边吹掉多余的热气,一边欣赏逐渐走上街道的人群。从没有哪一刻,他的思维比现在更清晰,今天是星期日,距离他拿到任务只过了两天,但他已经发现了四条线索:1.教主的住所,2.教主常去的可疑书店,3.很可能认识教主的店长莫兰,4.失踪的斯宾塞。尽管莫兰的态度客气而冷淡,但他马上想到了龙,博士一定能帮助他梳理出这家书店的常客名单,他很快也要去斯宾塞家拜访他问询更多细节,而到了星期一,他就能拿到电话了。警官乐观地吃完早餐,拎着两本他并不十分清楚内容的书籍走向斯宾塞家。

  但我们命中注定要让他无功而返。为了掩盖行迹,我们在鞋里放石子改变走姿,我们穿梭在人迹罕至的幽僻街道,我们成群结队在街角和巷子口放下眼目,望远镜、反光镜、地图、用于易容的化妆品,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安全,一切都是为了让我高兴。我制止了维克多即将脱手的刀片,因为反光太明显了,让咱们先瞧瞧看他是个什么样的警探。教主,所以我们就放任他这样在伦敦自由探索吗?他的妹妹罗斯用优雅的拇指把烟头拧死在烟灰缸里,一言不发。芮妮菈对我们所有人微笑。西尔维亚悄悄掀起丝绒窗帘的一角,痴迷于打量包间外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伊妮德和维奥莱特正在屋外警戒。各位,听我说,莫兰的事情解决了,伊莎贝特和内维尔向我保证今天书店的线索就会彻底断掉,既然他都去找斯宾塞了,不如在此之前,咱们先等等,让他在斯宾塞那里受一次挫,好吗?

  伊妮德敲了敲门,接着端进来一扎也许是果汁的饮料和若干倒扣码放的玻璃杯。最底下的杯子中有一只正在扑腾的飞蛾。我和伊妮德热情地分好杯子,为所有我亲爱的仆从朋友属下倒上颜色鲜艳如血的饮料。我们坐在蜕衣俱乐部的包间里。为圣许德拉的健康,我说,干杯。干杯!为伊莎贝特顺利完成工作,我说,干杯。干杯!

  我松开手,那只飞蛾于是跌跌撞撞冲出掌心,在我们欢快轻松的氛围中徒劳地一下一下撞向电灯。我敬过所有人和不在场的伊莎贝特,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饮料很腥,也甜得像血。我抿了抿嘴,所有人都望向我,接着包厢内爆发出一阵大笑。

  扎迦利•韦克菲尔德皱着眉头离开了斯宾塞曾经的家。正在打扫房间的年青女清洁工告诉他,房东说那位先生大概两周以前就结清房租搬走了,两周,足够房东和她处理掉所有剩余在房间里的东西。是把它们卖掉了吗?有些是,有些不是。都有什么东西?什么都有,清洁工一边擦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着警督的话。到底是什么?扎迦利•韦克菲尔德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清洁工看清了,吓得哆嗦了一下。她说,警督先生,那些乱涂乱画的纸质材料,前两天直接都扔进壁炉一起烧了,旧家具和旧衣物都卖给二手店了,然后,然后就再没有什么了。纸质材料都写了什么?我没看。你有斯宾塞的联系方式吗?我不是他雇的,我只有房东的电话。房东的电话报给我。是,先生,她温顺地报了数字,然后在胆战心惊中继续工作。她问韦克菲尔德:先生,他是犯了什么罪吗?扎迦利没回答清洁工的问题,在房子里兜了一圈,翻翻找找,没发现任何文字材料。如果你之后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请邮寄到这个地址。临走之前他扯下笔记本的一页,在上面留了防剿局公开给大众的地址和邮编。清洁工点头接过,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的。扎迦利•韦克菲尔德走到门口时又转身让她留下自己的电话,她告诉警督自己租房子住,所以只能留下社区公用的号码。

  扎迦利很想去教主住的那条街再守一天,但失望让困倦和疲惫压倒了他的精神。他没再说什么,而是仔细地将笔记本收进衣兜里,出门搭上回家的电车,走了。

  清洁工继续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几个小时,直到日头西沉,一个声音叫她她才被外部世界和饥饿唤醒,脱下清洁手套走出宅子。

  埃尔里奇把车停在街边,后座的内维尔正对她招手。打扮成清洁女工的伊莎贝特立刻锁好门窗跑出院子,坐上副驾。

  “东西都拿了吗?”伊莎贝特问。

  “都在这儿呢。”内维尔笑着回答,用手指敲了敲公文袋,“你不是昨天都搞定了吗?怎么今天还要过来一趟。”

  “以防万一我昨天出什么纰漏。”伊莎贝特接过埃尔里奇递过来的香烟,重重吸了一口,然后从围裙口袋中掏出来一只钢笔递给内维尔。她咬着烟说话时,一些白雾就会自唇齿缝隙中溢出,遮盖视线。埃尔里奇发动汽车,摇开了副驾驶的窗户,那些烟雾便顺着风溜向和蜕衣俱乐部相反的方向。

  “为什么给我这个?”内维尔把玩着黑色钢笔,它做工精致,侧面有两个字母:Z•W。

  “和那些文件放一起吧。那个家伙找过来了,他兜里掉的。”

  “Z•W,他的名字吗?”埃尔里奇突然发问。

  “对,”伊莎贝特点头,“扎迦利•韦克菲尔德,就是斯宾塞说的那群人中的一员。他动作还真快,比斯宾塞严谨多了,看着就不好对付。”

  “真棘手,你盯着点,别让他跟踪我们。”埃尔里奇说。

  “我盯着呢。没人跟踪。”

  “我们早上才跟他打过交道。”内维尔打开文件袋,把笔丢进去后重新加入讨论,“我们早上去帮莫兰搬家,幸亏提前有准备,否则——”

  “否则我会让他死在小巷的臭水沟里。”埃尔里奇笑的时候,脸上的刀疤就会像蜈蚣一样扭曲,“或者但凡他再晚点离开斯宾塞的房子,我们早点到,也能联手制造一起完美凶杀案。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三人哈哈大笑。埃尔里奇调大了车载电台的声音,在伊莎贝特的烟雾中驶向被夜色完全笼罩的郊区。


6.扎迦利再访莫兰书店

  星期一,扎迦利尝试了莫兰书店的电话,五次都没有人应,不祥的拨号声令他心头不适,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拨出教主家的电话(真的是教主家吗?),以免过早暴露意图。三层是户主本人全款买下的而非租用,至于户主的信息今天下午他才能拿到。

  接着娜塔莉娅•龙脸色苍白地告诉他,资料一定被人为损毁了。她告诉扎迦利,自己的调查对象正是法国书商莫兰,可现在不仅所有关于莫兰的资料遗失了,就连那些出入过书店的人的名单也不翼而飞,档案袋里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字迹难辨的纸片,一只用于挑衅防剿局的飞蛾尸体。扎迦利用手捏起飞蛾,依然维持着他一贯的冷静:“博士,那些名单和关于莫兰的资料,您还记得多少?可以写下来吗?”

  扎迦利•韦克菲尔德当机立断,飞快安排好了后续的工作。娜塔莉娅•龙将会花上几天时间从记忆中找回那些遗失的数据,他则冷着脸向康妮•李申请人手,准备今天下午强行突入莫兰书店。实际上,扎迦利是个从不依赖直觉生活的人,他的时间向来被理性与规则分割成块。但此刻,在思维的漩涡中他第一次体验到了斯宾塞曾经描述过的“直觉”。莫兰,教主,斯宾塞,线索像是位于蜘蛛网边际的触角,逐一汇聚指向深夜所在的唯一真相——教主,只能是她。他想到这个模糊的形象,却突如其来笃定她一定存在,就存在这个世界某处,这座城市某个角落里,在心脏深处睁眼凝视他,像蜘蛛一样微笑。

  但在像斯宾塞•霍布森一样完全依赖直觉办事之前,扎迦利还是让龙快速给出了所有关于莫兰的情报,那份名单可以放一放,但是尽快。

  “没事的,”康妮把单子递给扎迦利,笑容勉强,“行动批准了。算上你和龙八个人两辆车。就算莫兰真的跑掉了,那她也只能是逃去其他城市,或者大陆。这就不在我们管辖范围之内了,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协助调查。她的行为甚至已经引起图书馆的注意……”

  扎迦利右手伸向大衣口袋,没摸到钢笔。大概是落在家了?在借龙的钢笔签字时,他的思绪却飘向那栋房子,回忆着斯宾塞眼睛里的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究竟看见了什么,自己落下的钢笔被谁捡走了。各种假设像是嗡嗡不停的蚊蝇堵在他脑子里,他不想搭建没有明确因果的联系,却总感觉,斯宾塞的离职会与那名教主有关,他房子里一定藏有更多线索,他一定还在这座城市里游荡,至于那位教主——他不幸地摇了摇头,甩开那些可怕猜测坐进副驾,直到汽车启动驶向莫兰书店。

  这一刻他还在想那只飞蛾的尸体。

  我的眼目始终盯着扎迦利•韦克菲尔德:

  躲在街角,打扮成清洁工的伊莎贝特目送防剿局专车远去后,继续走了两条街进入邮局,将有“Z•W”标记的钢笔交给柜台。


7.扎迦利看见我的胳膊

  因为我们聪明地将临时总部设在芮妮菈位于市中心的宅子里(现在被防剿局监视所以我们决定暂时弃用它),扎迦利•韦克菲尔德不得不花费徒劳的两个星期才搞清楚,其实户主芮妮菈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调查对象。他只要在咖啡馆透过玻璃窗轻飘飘看一眼街道上气质招摇的女郎就会明白,她缺乏斯宾塞对教主“令人过目不忘”的形容。那应该是一种有别于他人的气质,而不只是勾人心魄的魅惑。芮妮菈是视觉享受层次的动人,她五官平平,但嘴唇、鼻子、眉眼和惹眼的身材与时髦的服饰组合在一起成就了她独一无二的魅力,得以让她在走进咖啡馆的瞬间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扎迦利同样抬起头瞧了她一眼,而后就在心里,在他的调查报告中芮妮菈的照片上用铅笔画了一个叉。

  但毫无疑问,这位仪态动人的女士和他的调查对象有所关联。娜塔莉娅•龙补充了芮妮菈的资料,她是昼伏夜出的交际花,她告诉扎迦利,这女人有种让人爱上她的魔力,和咱们过去以及未来所有的目标一样,有不同寻常之处。她不想把库柏勒的信徒或者群山之母的影响讲得太清楚,扎迦利明白这些,不需要她过多解释就知道这是欲望对人的改变。他翘起二郎腿,视线在报纸和街道上来回游动,并开始回忆斯宾塞形容教主的那些词汇,除了难忘以及其他形容此人难忘的单词外,他还用了红色和蓝色,分别使用,有差异,却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服务生打扮的内维尔为警官端上咖啡,与此同时,今天气质如火的芮妮菈推门而入,在众人艳羡的视线中带着优雅得体,女王般的微笑走到内维尔面前,告诉他自己想要一杯热可可。

  内维尔笑着点头,用手势告诉芮妮菈和她背后的教主,凯尔伊苏姆的任务圆满完成,莱德劳他们昨天回来了,一个人没少,也无人受伤,斯宾塞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情报。

  那就意味着他很快便能重返伦敦给韦克菲尔德警督添堵了,芮妮菈满意地要求他在杯子里放双倍的糖。一切都很顺利,他们默契地同时瞥向窗边的警探,这家伙害得他们除芮妮菈以外的所有人包括教主都得深更半夜像瘾君子一样偷摸溜进公寓楼,然后再借着夜色出去,否则一周七天完全找不到时间送那些书本和素材到郊外的新落脚点。教主两个信徒用眼神无声交流着对他的抱怨,接着,芮妮菈挑了一个角落坐下,接过监视的任务,内维尔转身准备去厨房。扎迦利放下报纸,伸手去够桌上的咖啡。

  这时,街对面的公寓楼上,一只胳膊轻轻推开窗,仿佛一道惊雷,又好像落在老虎鼻尖的轻纱。

  扎迦利将咖啡一饮而尽,甩下报纸、零钱,几乎是跑着冲出咖啡馆,横穿马路,直奔公寓楼正门。汽车的喇叭,行人的咒骂像交流电一样在他身后的街道上跳来跳去。扎迦利不着言语,令警徽在守门老头面前一闪而过便毫不客气地登上楼梯。一楼,二楼,三楼,答案呼之欲出,血液里的咖啡因让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脚步刹在三楼,临街方向,正对咖啡馆他视线每天穿越的那扇窗。警探有力的叩门声惊醒了所有午休的住户,一阵窸窣的咒骂过后,绝望的寂静吞噬了所有思考。

  无人应答。

  在三次,五次,七次对门的粗暴拷打之后,守门人终于颤颤巍巍爬上楼梯。他怯怯地看了扎迦利一眼,然后尝试般提醒他:“警官,这家就住了一个单身女人,刚刚出门去了。”

  那个女人叫什么。芮妮菈,老头恭顺地回答,诚恳得不能再诚恳。扎迦利不悦的视线注意到了看门人腰上的钥匙串。它们正因老头紧张的动作像莫兰书店的门铃一样相互碰撞,发出令人心烦的噪音。

  老头为他开了门。他抱着决一死战的心态闯进房间。

  屋子很小,再怎么巡视都没有任何藏人的可能。窗户大开着,房间里没有任何印度香烟残留于时空的丁香味。

  扎迦利记住了屋内陈设和那些我来不及搬走的怪奇摆件与书籍。他甚至还记住了烟灰缸里火光黯淡的印度香烟品牌和那只我不小心打开的窗外风景。从窗口探出头,警官刚刚好能看见咖啡馆门口因为紧张不住抽烟的芮妮菈。

  扎迦利•韦克菲尔德拿走了守门人默写的所有住户的名单与联系方式。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在默默走下楼梯,三楼,二楼,一楼的他看来,是自己的鲁莽让我过早觉察了他的存在——尽管事实并非如此——在我眼中,是我的失误让我再没法像计划中那样巧妙脱身,将大本营转移到郊外的异教布道所。芮妮菈被盯上了,原因在我。我不会抛弃她。我会修改计划。

  他没有回咖啡馆,也没有回警局,而是决定再一次像我一样顺着电车轨道走回家,籍此消磨在世界的咖啡因浸泡中急切沉重的心跳与呼吸。这趟旅程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是每经过一家咖啡馆,扎迦利都会从嘴巴里尝到咖啡苦涩的味道。


第二部分:红色,蓝色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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